想象的瀑布寫作慾望的洪流文學嘔吐百科全書大出血魔鬼中的魔鬼

Noli me legere

(一)

人有許多荒唐的偏見,比方說,人傾向于認爲、一個重大的決定總伴隨著一個戲劇化的事件。人慨然赴死,天就有異相,不然就顯得慘兮兮的、死的好像也沒什麽尊嚴,不是一件值得開口傳頌的事了。這是人的敘事需要、符號學的舊把戲,事實往往不是如此。阿廖沙半年前決定戒煙,也沒什麽值得一提的理由,就戒了。這之後也無非是那樣蠅營狗苟的活,推卻了幾顆遞來的煙後,一切照舊。他還是那個阿廖沙,不怎麽聲響,鮮少開口的時候,一副精疲力盡的樣子,詞語縮合黏連在一起、往往只教人聽見一連串病怏怏的元音。可能是個怪人吧,大家這樣說,除去幾個極熟稔的人,也沒有誰會勞煩向他打聲招呼或是示個意。平時他就那樣有氣無力的坐在M咖啡館裏,消磨白天、無人問津,入了夜就回那閣樓,捉摸著失眠和符號學的事。

可今夜起了變化。一個變化、一個謎。它怎樣發生的呢?那時、阿廖沙正側著身子,試圖擠過那狹小的陡梯回他的房間。他聽見連綿的電話鈴響,傍晚時候,人們都聚在一起安適的用晚餐,這鈴聲就顯得尤其刺耳。但不是說阿廖沙進門時才聽見這通電話,在我這麽寫的時候,鈴聲已經持續了很久很久,事實上,阿廖沙走進公寓樓時就已經聽見了,可他不在意,不著急,又是該死的幻聽,他想。可進門前,他除了那鈴響,還聽見某個男人發怒的聲音。混賬東西,是你吧阿列克謝,快去接那天殺的電話操你媽的,響了半世紀了,再吵下去我就上來把你的狗腦袋斬下來。然後是某個細弱怯懦的女人聲音,像是在勸解,又好像是應和。阿廖沙嚇著了,也是幻聽嗎?有人待在我的腦袋裏叱罵我。可他又好像聽見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他趕忙躲進房裏,鎖上門。電話鈴還在響。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

該死的,阿廖沙。你上哪去了?我有急事找你。
誰?
是我啊,記得嗎。我從不在電話裏說我的名字。
我沒辦法……
別煩心,我叫什麽記不得也沒所謂。活見鬼,弄不好我是誰都不重要,我也不是要說我自己的事。你常去的那家咖啡館,我在那裏等你,我得當面和你說。
我有些毛病……我不太能確定你是不是真實存在的某個人。有可能你只是我腦袋裏的聲音,我只是個對著話筒自言自語的瘋子,我不確定。
你瘋了?
我不知道,有可能吧。你能說些什麽嗎?證明你是某個在某處真實存在的某個人,認識我。
你叫阿廖沙。
我知道我叫阿廖沙,不是這樣。某種……怎麽說……你是對的,這不可能,不論你是不是我腦海裏的聲音,你只能告訴我我知道的關于我的事情,而我又不認識你。上帝呀,這……
該死的,聽著,阿廖沙,來M咖啡館,就算最後我不過是一道幻影又怎樣呢?我能帶你去哪?來,M咖啡館。

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

有事發生變化了,變好還是變壞?阿廖沙不知道,但他開始想念起紙煙了,這念頭一起,就在他可憐的腦袋裏轉呀轉呀,于是他重又決定抽煙了,也說不出什麽值得提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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